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逆行-01 【 Anakin/Obi-Wan】 菲茨杰拉德《返老还童》AU

01

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清晨却如同这世纪的第一个一样。太阳照常升起,与许多年前一模一样、不曾变化的温柔晨光落在他们的花园里。小径边的低矮栅栏上沾染了初冬的白霜。费城还没迎来它的第一场雪。

阳光轻柔地探过卧室窗帘的缝隙扫在他脸上。老人的眼睫在梦境边缘微微颤动。他终于缓慢的睁开眼,梦境的灰白融进了第一抹彩色。安纳金淡金色的头发轻轻扫在他脸上。他侧过头,看着枕着自己手臂上依然熟睡的孩子。

被子里柔软的一团在细小的呼吸声中缓慢起伏。欧比旺费力地收回那只几乎麻木的胳膊。老人的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孩子的头,将那仍陷在睡梦中的小脑袋挪到枕头上。起床前他又看了安纳金一会儿。欧比旺轻柔地移开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半含在嘴里的拇指,然后倾身在安纳金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吻。

他的动作温柔而娴熟,仿佛早已做过了很多遍。

而他已经很老很老了。

他摸索着昨夜放在床边的拐杖,两手撑着床栏使力,终于缓慢地站起来。他慢慢移着步子,拖鞋蹭在防滑地板上发出迟暮的声响。穿衣,洗漱,打开起居室里的电视,音量调到最低。他边听着费城县的天气播报边给安纳金热牛奶,苍白而衰老的双手依然保持着许多年前医生的优雅。

欧比旺左手的手腕上带了两只表。古怪的吸管。那大概是一对表,只是有一只的指针总在慢慢地逆时针旋转着。镀上的金色早已被袖口磨的黯淡。他时常低下头看看时间。说不清他在看哪一只。腕表内部的齿轮以细小的声音运作着,精密的齿轮碾过试图停滞不动的时间。

也许是多年来的默契,两只表指针转动的节奏出奇的一致。像两种缓慢的心跳,在时空中震颤着亲密的纹理。

他撑着拐杖,从花园门口的信箱里拿回邮差刚刚送到的早报和信。安纳金已经醒了,淡蓝的眼睛迷惑地瞪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,嘴里发出不成句子的模糊音节呼唤着欧比旺。

安纳金的退行性遗忘是在什么时候悄然发生的呢?欧比旺想不起来了。或者记忆本身就是遗忘的开始。两只慢跑的时钟,争分夺秒,只是指针的转动划过相反的轨迹。年轮逆行着老去。一圈又一圈,一年又一年。

衰老的终点总是相同的,老去的过程却各有各的不同。

老人微笑着在床边慢慢坐下,怀里的信件散落在摊开的被子上。安纳金挤进他怀里,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摸他花白的胡子。欧比旺用一只手揉了揉孩子的金发,一只手捡起一张醒目的广告纸——费城公共老年护理院。配图很漂亮,单居室的温馨公寓,公园,配套医疗和每天一班发往城里的巴士。“尽心享受您的老年时光,”那上面说,“和您爱的人一起。”

欧比旺将广告折了折,塞进衣兜。和您爱的人。他看了眼拽着他衣角的安纳金。他记不清安纳金的年龄了。他衰老的又一个证明。八十岁?九十岁?他迟疑地想着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,但他希望能比安纳金久一些。

他都快忘了自己已经独自带了安纳金多久。

他清楚不能带着安纳金进护理院。他大概还能照顾他一段时间。这个社区的好处——没人会闲到跑来问一个独居的老人哪来的孩子。他又摸了摸兜里的广告纸。他希望永远也用不上那串护理院的电话号码。

安纳金对老人的纽扣终于失去了兴趣。他高兴地扑在那一堆明信片里。欧比旺丛安纳金挥动的小胳膊下抽出一张,缓慢地辨认着图片上的冰天雪地。“是卢克的明信片。”他对安纳金露出微笑。欧比旺将明信片翻过来,“亲爱的本,”他从床头柜上找出他的眼镜戴上,一字一句地读给安纳金听,“莱娅生病了,我只好和韩带着小本在雪地里露营。”他顿住了,眼睛里满是惊讶的神色,“年轻人们可真行。”他带着几分羡慕对安纳金说。

可是安纳金听不懂。他朝欧比旺咯咯地笑着,淡蓝的眼睛眨了眨。他爬向另一叠信,把它们推给欧比旺。安纳金爬上他的腿,伸出手想抱住他的胳膊。

他把空闲的那只手伸给安纳金,孩子的小手攀在他掌心,天真的蓝眼睛从指缝间偷看他。他对安纳金露出一个无奈的笑。欧比旺拿起几封信,凑近看了看名字。

“我们的老朋友,安纳金。”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,年轻时的神采温柔地闪动。“我们曾经的病人,写信祝我们圣诞快乐。”

一整叠的来信,贴着世界各地的邮票。似乎迟到了几天,他困惑地想。也许是他们寄迟了些,也许是邮差忘了拿,也许是他自己忘了取。他懊恼地摇了摇头。他忘记了。几天前的事仿佛融进了多年前往事的幻影。他不记得了。

安纳金忙着扯下一张松动的邮票。他帮他揭下来,顺势拆开了那封信。

“我一直挂念的肯诺比医生,也许还有天行者医生。”他揉了揉安纳金的头,“是写给我们的。”他有点惊喜地说,安纳金发出一声愉快的哼哼,于是他继续往下读。“萨尔茨堡的冬天有些太冷了,使我总是想起大流感那年的费城...”

他停下来。后面便是一些问候与祝福之类的句子。安纳金皱起眉头,似乎疑惑于他的戛然而止。欧比旺任他将信纸从手中好奇地扯下。老人摘下眼镜,低头望着在他怀中玩闹的安纳金,灰蓝色的眼睛只有一丛温柔跳动的金发。

柔软的金色,变化莫测的金色,一会儿在他的回忆中变成熊熊的火,一会儿变成1918年落在海平面上最后的冬日阳光。

1918。那一年无声的战争终于打响。没有硝烟也没有宣言的战斗在费城炎热的七月迎来第一例死亡。那一年安纳金陪着他走进战场,相貌如暮年般的青年悄然拉住他的手。看不见的敌人在人类的血管里游动,他们站在倒下的人群中,嗅闻到死亡收割生命的气味。

武器不是枪炮,他们手里只有手术刀。

1918。大流感席卷半个世界的时代。挑战与对抗,离别与死亡。有时光倒退般的新生,有他们不曾说出口却彼此心知肚明的温柔眼神。

灰蓝的双眸注视着淡蓝色的眼睛。瘟疫与死亡的阴影始终不曾真正远离。欧比旺想起特拉华河的黄昏。树林与日落中,他别过头看着远处的港口,却突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,安纳金低下头,干燥冰凉的唇带着暮年人的沉静与青年人的激情凑近他,柔软无声的吻落在欧比旺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唇上。

1918。一切开始的年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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